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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華網遼寧頻道消息:十·一黃金周期間,遼寧省葫蘆島市連山區(qū)鋼屯鎮(zhèn)小馬溝鉬礦發(fā)生一起震驚全國的意外事件:19名外地農民非法潛入井下盜采,結果釀成10死1傷的悲劇。新華網記者獲得信息后,立即從沈陽驅車260公里趕赴現(xiàn)場采訪。意外事件的詳實情節(jié)是怎么樣的?為什么停產8個月的鉬礦還會血口吞人?人們應當從中汲取什么樣的教訓?
黃金周的"惡性意外事件"
記者是10月5日上午10時接到知情人線報的,隨后便在第一時間趕到鋼屯鎮(zhèn)。據(jù)正在事發(fā)現(xiàn)場指揮的葫蘆島市常務副市長崔楓林介紹,他們初步了解到的情況是:10月2日晚8時許,朝陽市朝陽縣瓦房鎮(zhèn)大杖子村農民曾憲宇,非法組織曾憲偉、梁世久、張純瑞、金黎明、梁立、梁明等19人,到停產整頓的小馬溝鉬礦坑口盜采鉬礦。小馬溝坑口的巷道長2200多米,工作面在-75米處?涌谔幱袃傻篱T,兩道門中間是一段長30多米的軌道,上有鐵絲網封閉。由于部份盜礦者曾在這里打過工,情況比較熟悉,于是撕開了鐵絲網跳下去,然后又扭斷第二道門的鎖頭進入巷道。19位農民鎬刨鍬挖干了一宿,因為礦燈沒電了,井下一片漆黑,于是有人點燃了井下廢棄的塑料管照明。停產的井下沒有通風,塑料燃燒后的有害氣體很快將盜采者熏倒。而在地面上的組織者曾憲宇,遲遲未見這些人上來,還以為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了鉬精,舍不得上來,想多挖一些賣大錢呢。到了4日下午,被熏倒的盜礦者中有9人陸續(xù)蘇醒過來(其中1人被燒傷),發(fā)現(xiàn)有6人已死,4人下落不明,他們便自行逃離出礦井。
。慈眨保箷r15分,鋼屯鎮(zhèn)公安派出所接到報案,情況被逐級報告。遼寧省黨政主要領導獲悉此事后立即做出批示,要求全力搶救。遼寧省公安廳、省安全生產監(jiān)督局和葫蘆島市政府有關領導也迅速趕到現(xiàn)場,經分析后認定,該起事件并不屬于礦難,而是由盜采者私自下井造成的意外,已構成刑事案件。公安機關開始抓捕事件的組織策劃者曾憲宇,對其他盜采者進行控制。同時,本著人道主義精神,葫蘆島市和連山區(qū)兩級黨委、政府全力以赴,一方面請南票礦務局專業(yè)搶險隊馳援,下井搜救;另一方面對傷者進行治療。
。等,搶險隊員首次下井,儀器檢測巷道內有害氣體仍然超標。在向巷道強力通風后,到6日凌晨4時45分,遇難的10位農民遺體全部被抬上地面,搶險工作遂告結束。
據(jù)記者了解,葫蘆島市楊(杖子)鋼(屯)地區(qū)礦產資源豐富,尤以鉬礦聞名全國。但是,由于礦業(yè)開采秩序混亂,個體業(yè)主偷稅漏稅嚴重,一些重大案件甚至震驚了中央,溫家寶總理曾作出重要批示。去年8月,遼寧省成立專案組,專項整治葫蘆島市楊鋼地區(qū)礦業(yè)秩序。今年2月,223個坑口全部封閉停產整頓。據(jù)崔楓林副市長介紹,這些停產的礦井不但停了電,鎖了門,有一部分非法坑口甚至被炸毀填埋。記者實地查看了兩個坑口,情況果真如此。
但是,悲劇還是發(fā)生了:10條鮮活的生命被吞噬,10個家庭經歷著生離死別的哀傷?粗从^的遇難者親屬(他們難以得到任何撫恤補償);看著節(jié)假期間根本沒得到休息、在現(xiàn)場忙得焦頭爛額的領導干部;看著國家的大量財力、物力在不該發(fā)生的意外事件中被消耗,人們不禁要問:為什么停產的礦井也吃人?
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,造成停產礦井也"吃人"的因素主要有三:
一是巨大利益的誘惑,使罔顧法律法規(guī)者鋌而走險。停產整頓的礦井之所以為非法盜采者覬覦,最重要原因是井下堆金藏銀,礦產資源弄上來就是變成花花綠綠的票子。以鉬礦為例,近兩年價格從2萬元/噸,直線上漲到22萬元/噸。一個民工偷潛下井,盜采一天的礦產資源就能賣到一二百塊錢,而私挖采盜的組織者、選礦廠的收購者賺到的就更多了。據(jù)有關人士披露,今年以來光是被葫蘆島市公安機關逮捕或刑拘的非法盜采人員就有82名,受治安處罰的更多達620人,但還是難以抵擋盜采者前赴后繼。
除了這些流竄作案的盜采者之外,停產整頓對礦主的損失更是不言而喻的。當?shù)匾幻I車司機曾告訴記者,葫蘆島這些年最大的暴發(fā)戶都是個體礦主。一些礦主一天的生產利潤就高達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。在這里,一夜暴富的礦主買200萬元一輛的"法拉利"如同兒戲;女兒結婚唱一個"堂會",請演員大腕就花幾十萬元;有的人在澳門豪賭,一次輸?shù)魯?shù)百萬眼都不眨。一旦礦山停產整頓,他們的財路斷了,這些人不急才怪呢。雖然這一次小馬溝礦并非礦主擅自開采所為,但誰敢保證擅自開采的事情從未發(fā)生過?從全國其它地方看,這類的教訓并不少,越來越多的礦難竟然都是發(fā)生在"停產"之后。去年4月28日,內蒙古自治區(qū)烏海市鑫源煤礦因安全生產設施不符合國家要求而被勒令停產,但兩天后礦主擅自強行生產,造成透水事故,15名礦工死亡。今年5月19日,河北承德暖兒河煤礦發(fā)生礦難,50人死亡。此前,當?shù)匕踩a監(jiān)管部門曾向該礦連續(xù)發(fā)出三道"停產令"。今年8月7日,廣東省興寧市大興煤礦透水,造成123人死亡的特別重大礦難事故。國務院聯(lián)合調查組認真一查才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這個市的所有煤礦都在停產整頓之列,因為此前20天這個市羅崗鎮(zhèn)剛發(fā)生一起死亡16人的透水事故。正如一位中央領導所講的,礦主發(fā)財,礦工遇難,政府埋單,這種狀況不能再繼續(xù)下去了!
二是線長面廣,嚴看死守有一定難度。眾所周知,礦山開采不同于鋼鐵、化工、機械等行業(yè),它是在地下進行的。特別是規(guī)模不大的個體小礦,星羅棋布,地處偏僻。據(jù)葫蘆島市副市長崔楓林介紹,在停產整頓期間,地方安排了150多名警力巡邏警衛(wèi),嚴防擅自生產和盜采資源的情況發(fā)生。但是,就算這150名警力真的全部到位,他們要3人一組"四班三運轉"的話,最多也就是12個組在同時巡邏,這對于223個坑口來說明顯力不從心。而對于只有幾十名工作人員的地方安全監(jiān)督局來說,保證明察秋毫、令行禁止恐怕也是不現(xiàn)實的。還要指出的是,從全國已經查實的案件看,許多地方"官商勾結"已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,特別是一些礦產資源大省,官商勾結、官煤勾結已司空見慣。今年3月造成18人死亡的黑龍江省七臺河新富煤礦,礦主竟然就是七臺河市桃山區(qū)安全生產監(jiān)督管理局副局長!在此前的專案調查中,有關部門也查出葫蘆島市個別市、縣級黨員領導干部與個體礦主關系十分密切,大搞權錢交易的事實。一些政法干警也暗中參股個體礦業(yè)或充當個體礦老板的保護傘,為虎作倀,沆瀣一氣。因此,就這樣的大環(huán)境來說,要保證停產整頓礦井不血口吃人,也真是一件難事。
三是停產整頓的時間過長,諸多利益關聯(lián)體或心生怨言,或思想松懈,也對礦山安全產生不利影響。葫蘆島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領導私下對記者說,整治楊(杖子)鋼(屯)地區(qū)鉬礦生產秩序,當然很有必要。但現(xiàn)在所有的礦井不分青紅皂白都停產整頓8個月之久,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解禁,這對地方經濟發(fā)展和地方財政都是不利的。以葫蘆島市連山區(qū)為例,這個前些年地方財政收入令人羨慕的地方,如今因礦井全部封停,區(qū)級財政十分拮據(jù),很多該做的工作無力去做。個體礦主雖說承擔著停產期間看護礦井的責任和義務,但時間一長,不少礦主很少到現(xiàn)場查看,管理人員對看護工作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嚴防停產礦井"吃人"要有硬措施
一位熟悉礦山工作的人士認為,停產礦井之所以更容易出事,是保障安全的基本條件都不具備,電停了,風不送了,檢測設施關了,通訊聯(lián)絡也中斷了,井下有哪些安全隱患誰都不清楚。另外,擅自開工或潛入井下的有多少人,姓名身份如何,外人難以知曉。一旦出事,更難保證官方及時施以救援。這次小馬溝意外,好歹還有9人逃生報案,如果這19個人全部罹難,人們還會以為他們"人間蒸發(fā)"了呢。
來自國家權威機關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:近年來,我國礦山、特別是煤礦惡性事故發(fā)生率不斷上升,今年上半年全國煤礦事故死亡2600多人,同比增加3.3%。還有消息人士稱,去年全國產煤19億噸,其中有近7億噸是在違反客觀條件、沒有安全保障的情況下生產的。
今年以來,黨中央、國務院加強了企業(yè)安全生產、特別是煤礦安全生產的治理力度。全國有8000多個礦山已經關閉停產或即將關閉停產。這當然是好事。但是一些專家提醒說也要注意到關停礦山所引發(fā)的"雙刃效應"。只有政策對頭、措施得當、常備不懈,才能保證停產的礦井不再"吃人"。 這中間特別要注意三條:
一是既要維護國家法律法規(guī)的嚴肅性,又要有執(zhí)行過程中的靈活性,礦井是死是活,決策不宜久拖。葫蘆島市委一位干部說,現(xiàn)實中的"停產整頓"正面臨著一場"執(zhí)行力危機",其危機根源是由多方面因素組成的:政府監(jiān)管部門受多重制約而孱弱無力;礦工要就業(yè)要生活只好放棄安全權利;而資源型地區(qū)經濟要發(fā)展,就不得不依賴礦山這個支柱產業(yè)。
所謂飲鴆止渴,其實就是一種無奈。因此,對礦山的關停切忌搞大哄大嗡,防范以一紙關停令推卸責任,完事大吉的行為。對那些完全不具備安全生產條件、嚴重破壞資源和污染環(huán)境的,該停產整頓就毫不手軟。而對那些符合國家各項標準、按規(guī)矩辦事的,就別株連不放,一停就是"無期",該解禁的要隨時解禁。
二是對關?涌诘陌踩芾硪鋵嵷熑,不留死角。在停產整頓期間,要明確礦山安全仍由企業(yè)法定代表人負全責,地方政府負全責。即使是盜采者下井出了意外,板子也要打在礦主身上,要罰他們一個傾家蕩產,因為還是你沒有看護好造成的。對那些確定要永久封停的非法坑口,要堅決炸毀填埋,使之失去再有人下井的可能性。對那些暗中參股分紅,平素為礦山保駕護航的黨員領導干部、政法機關干警,要掌握一個嚴查一個,決不姑息遷就,搞下不為例。
三是要加大宣傳教育力度,嚴懲在停產礦井內實施盜采或擅自開工的違法犯罪行為。要利用各種手段,反復強調到停產井下采掘的的危險性。對那些組織外地農民私自下井的工頭兒,要依法從重從快懲處。要發(fā)動群眾,開展有獎舉報,真正布下"千里眼""順風耳"。據(jù)記者了解,葫蘆島市政府在此次搶險救援結束的次日,已召開工作會議,進一步部署停產整頓礦井的看護保衛(wèi)工作,確保不再發(fā)生類似事件。同時,當?shù)劂f礦的資源整合和重組工作也在有條不紊進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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